叶浅玉觉得自已在做一个非常奇怪的梦,她每次很想清醒过来时,却一次又一次被纠缠在那梦里面,仿佛一定要看完梦里那个跟她同名字女子身上发生的故事。这般真实的梦境,她能感受到那个女子所有的悲哀喜乐与那无力又无奈的感受。
叶老爷夫妻的房门敞开着,叶浅玉依旧立在那处,听着里面的叶大美堂堂然然的说:“玉囡囡,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只是一月大小给你大舅接回家来养。”阮芷神色苍白起来,她用手拥紧怀里的女儿,冷声说:“叶大美,你那心是怎么长的?十五年来,你从来没有把我们家的囡囡瞧进眼里过。现在你们白府用得上她来换取你们自已的利益时,你来跟我们说十月怀胎的恩情。
你们夫妻怎么没有想过,才一月大的病弱孩子,你们觉得她坏了白府的运气,一心要丢弃给下人时,是我们拾回来把当她宝一样养大。她叫叶浅玉,是我和她爹嫡亲的女儿。”叶浅玉心里有些疑惑起来,这年还未过,她还没有到十五周岁。叶浅玉这下放下心思,她和房内的女子不是一样大小的年纪,她可以用看戏一样的眼光,静静的瞧下去。白雅正和叶大美两人却没有搭理阮芷的叫嚷声音,他们两人冲着叶老爷夫妻介绍起来。
“石家的那位石英正少爷,长得俊逸端正,难得文武双全的人才,更加难得的是他品性不错。我们白府攀上这样的女婿,一家大小高兴得合不了嘴,偏偏府里只有庶女。后来祖母记起了我们养在她舅家的女儿,那可是嫡亲嫡女。我们把那话传给石家,他们让人来瞧了玉囡囡,觉得男女双方相配,是一桩好姻缘。父亲,母亲,我们夫妻是没有养大她,可是毕竟是亲生女儿。如不是对方人才格外的优秀,我们也不会去攀附这桩亲事。”
“爹,娘,雅正说的是实话,那位石正少爷品貌出众,在府城里一打听,人人皆知。玉囡囡在这江怀城里为官媒多年,她能嫁什么样的人家?普通的人家,想着她穿东家走西家,不知招惹过多少是非,都不会敢放心迎娶她,嫁到外地去,人生地不熟,还不如嫁进石家去。石家的家风正,重视嫡庶分别,是一桩难得的好姻缘。”白雅正和叶大美轮流上场劝说叶老爷夫妻,说得老夫妻两人有些心动起来,他们两人的眼光落在叶大田的脸上。
叶老夫人小声音劝说着:“老大,我听着这门亲事不坏,府城石家的门风不错。囡囡从小跟着她娘亲,说话又直道,她在江怀城不管有心还是无心,是得罪了一些人家。”叶大田摇头反对说:“娘亲,你说过叶家的女儿,不会再去攀附高门,让女儿嫁进去受罪。”阮芷瞧着叶老爷夫妻的神情,再望一眼白雅正夫妻眼里得逞的神色,她一把扯着叶浅玉往外面走,说:“囡囡,你信我吗?”叶浅玉自是点头,她相信阮芷是一心为她好。
阮芷着叶浅玉往房门走去,嘴里说着:“我一直记得要给别人脸面,可别人早已经不要脸了。囡囡,你年纪还轻,你还要这一张脸,娘亲为了儿女着想,也要这一张脸面。走,我回去跟你细细说一些事情,不管对不对,这样的大事,都要由你自个来做决定。”门口叶浅玉眼睁睁的瞧着她们两人穿过自已的身子,往院子门口走去,她如同扯线的人偶一样,不由自主的跟在她们母女的身后离去,重叠到那个叶浅玉的身上,怎么也挣脱分不开去。
阮芷用非常平实的语言,讲了一个被亲生父母丢弃女婴的故事,而如今生父生母为了家族的利益,要认回亲生女儿用来联姻。叶浅玉跟着一块纠结起来,听着阮芷痛心的骂道:“这那是亲生的父母,有这种狠心肠的人吗?这世家名门的男子,对普通人家长大的女子来说,算是什么狗屁的良缘?你爷和你奶竟然给他们说动了心思,你爹一直是愚孝的性子。囡囡,只要你不愿意,娘亲一定支持你到底,绝对不让你进那种深门深户去,受那种跟人争夫婿的罪。”
叶浅玉下意识觉得阮芷和她的女儿是无法坚持到底,白雅正夫妻只要有心做一件事情,两人都是那咱非常擅长画完美无缺大饼子的人。叶浅玉有些灰心的闭了眼,她再次醒来听到众人围着她恭喜说话,而她瞪大眼睛瞪着笑得最欢喜的叶老爷夫妻,瞧着白雅正夫妻心想事成的笑靥如花的笑脸。她转脸瞧见叶大田内疚的眼神,还有阮芷哭泣得红肿了眼睛,听着她挨近她的耳边,低声说:“囡囡,在石家过得不好,遇事时,你可以大大方方去白府救助,这是他们府里人,欠你的份。
囡囡,你有什么事,记得捎信回来,不要傻傻的忍着不吭声。”那个夏初,那个女子带着家人的担心,终究以白府嫡女的身份嫁进石家,她有了一个叫石正的夫婿,这个夫婿身边有两个极其受宠爱的通房,从她进门第二天开始,她已经见识自已那个被人夸了又夸的好夫婿,瞧着自已时,那眼底掩饰不了的不屑神色,听见他冷声说:“你嫁进门,就安份过日子。白府算是有本事,不知从那个角落找到你这样一个嫡女。
我这房里的事情,一直由她们两人合着管事,你刚来,暂时就不用接手。”石正甩手走开了,两个通房跟在他的身后追出去。这个叫叶浅玉身边服侍的两个大丫头,是由叶大美挑选送来的。两人瞧着自已的主子,年纪大的这一个劝说:“夫人,天长地久,老爷总会瞧见你的好。”年纪轻的大丫头,听这话就冷笑一声说:“梅子姐姐,已经到了这一步,你还要哄着夫人做梦吗?你要知道,我们是跟夫人的人,夫人好,我们日子跟着好过。
我们要把我们自已知道的事情,跟夫人好好说一说,让夫人心里有数。”叶浅玉听见这话觉得冷意浸骨,原来这桩凑起来的姻缘,男方并不满意,听着象是强逼着成亲一样。只听那年轻的丫头说:“夫人,你迟早会知道实情。石家正爷一向是这一辈里最出众的爷们,原本他要娶的女子,一定是才貌双全大户嫡女。只不过他有一个糊涂的父亲,被我们家庶女小姐的亲生舅家设计,答应自家儿子要娶白府女子进门。
我们府里适合正爷的小姐们,全是庶女的身份,当中只有蔓儿条件和年纪最合适。原本我们夫人是想认蔓儿小姐在她的门下,可是正爷已经放话出来,他要正宗的嫡女进门为妻。府城人人皆知,我们家这一辈是没有嫡女。谁知老太爷和老太太记起了夫人,他们说因为夫人出生时,就高人算了卦,你一定要养家舅家,才能安全长大。如今,你已经大了,正好可以嫁时正爷。”年轻丫头瞧见自家夫人嘴边苦涩的笑意,知道她听懂她没有说完的话。
叶浅玉眼见那个女子在深门大户里面沉郁下去,看到她瞧着自已的夫婿迎进一房又一房的妾室,看到她终是失望得不再对那人有所盼望,看到她两次被那些瞧着娇柔的女子,用各种法子害得她流产,以至大夫当着夫婿面,断定她被人用药,此生再无子嗣可能。她伤心过后,便一脸的坦然平静接受了现实,反而是旁听大夫实话的他,苍白了一张脸,那眼里内疚浓浓,却也不能让冷了心的她,能多感动一分。
大雪天,那个女子接到消息,知道一心为她打抱不平的家人,在前几天从别人的嘴里,得到她失子的真相,哥哥们不顾风雪大,一心要从江怀城远远的赶赴过来,他们要找石家和白府为她讨回一个公道。马车却在雪地里翻覆,叶家能主事的兄弟三人幸运得活下来,却一个断手一个断腿一个伤了容颜。叶家的生活,因此开始走向下坡路。叶浅玉仿佛听得到那个女子的悲怆哭泣声音,她瞧着她第一次主动冲向白府,瞧着她冲进白雅正的院子。
她用力砸了叶大美房间里面,所有她能拿得起的东西,她用剪刀剪了自已一半的头发,拿着剪刀,冲着这对夫妻说:“你们两人不过生了我一场,却让我以自已一生的幸福,来还你们的生恩。我在石家过得怎么样,我从来不跟家里人提起,你们却在外面乱说,你们害了我的哥哥们,你们毁了他们一辈子。叶家是欠了你们夫妻多深的债务,我来还,还不够吗?我以后不会有孩子,我原本以为这样是还了你们的生恩。”
叶大美的身子往白雅致的身子后面缩去,她不敢直视那个女子血红的一双眼睛。白雅正挺直身子,他瞧着眼前容颜苍白的女子,眼里有着掩饰不了的嫌弃神色,开口说:“石夫人,你以为你没有子嗣的事,能够隐瞒得了叶家人。与其让他们才别人的嘴里,听到不实的传言,不如我们平实的说给他们听。谁知他们是这样的糊涂,不过是从你爷和奶嘴里听得只言片语,就冲动的赶过来为你求公道。幸好,给拦截在半路,要不,白石叶三家一定会成为仇人。哼,瞧着就是不能成才的人,才会这么冲动行事。”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