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而,路雨菲低头:“对不起,我又认错人啦。”
“又?”路语茗站了起来。
“哦哦,”路雨菲恢复正常,笑了笑,“刚才你捏我脸,我就差点当你是我哥了,亲的那个。他从前嫌我吵了,就那样。”
路雨菲聊起去世的哥哥没有一点避讳:“这里是他从前的屋子,一直空着的。”
“我还以为有别人住了。”路语茗诧异,屋里的陈设半新不旧,“这里并不像闲置的样子。”
路雨菲把一个甜筒塞给路语茗,自己在门坎上坐下,耸了耸肩:“我爸每天来这儿坐禅,看看我哥喜欢的漫画,听听我哥唱过的歌什么的,自然不算闲置。”
路语茗在路雨菲身边坐下,拿着甜筒,愣愣的。
路雨菲不介意和他分享家事:“别看我爸整天板着脸,其实内心还是很柔软的。我哥,亲的那个,从前和他吵架离家出走了。我爸一怒,让他别回来了。后来我哥过年都不回来了,我爸每次过节过年脸都是青的,还死倔说不回来拉到。严禁全家人不给去找他。啧啧,傲娇。”
听到“傲娇”点评,路语茗莫名乐了。
路雨菲看他乐,拍他:“乐什么,我跟你说这些可不是让你乐的!”
“那你干嘛说?”
路雨菲深沉:“我哥后来真的没回来,我爸心里不好受啊。我跟你说这些,是觉得你跟我哥挺像的,不如去和我爸聊聊天?说不定他心里好受点。”
“会吗?”路语茗质疑,又问,“你呢?”
“我?我当年没少和我妈去偷看他的演唱会,遗憾难过自然有,但没我家老爹程度深啊。”路雨菲极其汉子地撸起袖子,“废什么话,快去试试看!”
路语茗被路雨菲推到了里屋,楚修宁正和路爸下象棋,棋差一招,被将军。
路爸抬头看向拉拉扯扯的两人,冷着脸问路雨菲:“你干嘛呢?”
路雨菲立刻把球踢给路语茗,看着路语茗扑闪扑闪地眨眼睛。
路语茗抽了抽嘴角,看到手上没吃的甜筒:“您吃甜筒吗?”
路爸看着甜筒,表情有点裂,摇头。楚修宁嚷嚷:“我吃我吃。”
楚修宁被杀得太惨,想到路语茗在加州陪他老爹下过棋,棋艺似乎不凡,立刻拿过快化的甜筒,把路语茗推到路爸对面:“替我一局。”
“唉哟,快化了!修宁哥小心。”路雨菲嚷嚷,于是两人一起遁逃,把路爸和路语茗留在了房间里。
路语茗的棋艺是路爸一手教的,对自己老爹的招数太明了,两人又都是少话的人,只闷声走棋。屋子里只有落子的清脆声响。
两厢厮杀,路爸居然呈现败象,从来没有过。路语茗微微诧异,抬起头。
路爸的头发早就白了一片,额头上皱纹密布,咳了一声突然问:“你和修宁,一对儿?”
路语茗正要走车吃卒,手一颤,手上的棋子就掉楚河汉界里去了。心想完了,这次楚修宁要和自己一起被揍出门。
路爸抬头望了路语茗一眼,取下自己的卒放到一边,把路语茗的车放到该有的位置上:“别这么吃惊。修宁说过自己的事情。”
路语茗忍不住:“您不反对?”
“他爹妈不反对,怎么轮到我?”路爸欲言又止,“你们……都怎么过日子?”
路语茗老实回答:“正常过。除了没法领证,和别家也没区别。或许比别家还好点,都没吵过架。”
路爸沉默,举着棋子的手却没放下。路语茗知道他对这件事有偏见,又不是个能轻易被劝服的,安静等他落子。
半晌之后,路爸突然叹息:“如果我当年弄明白点,该多好。”
十数年,横亘在两人间的障碍,终于因为这声叹息消失。只是两人之间已经隔着两世时光。
路语茗轻声说:“现在也不迟,他会收到您的心意的。”
“咭,我搞了一辈子物理,不信鬼神那套。”路爸回绝得干脆、霸道又坚决。
路语茗心酸改牙酸,这人怎么就这么倔:“宇宙那么大,物理又没搞清楚所有事。数学家还相信高阶数学方程式可以将过去、现在、未来展平呢。”
这就是童年被理科父母荼毒的后遗症,虽然不懂这些,但随便说个例子还是可以的。
“我知道啊,如果时间展平能成立,那他只是被留在那段时光里了。”路爸自言自语,突然又回转过来,“等等,你不是演员吗?”
路语茗循循善诱:“说到底三维动物谁不是困在一段时间里呢?我只是觉得,您的心意,他会收到。”
路爸不语,飞象摆杀招,恢复勇猛,几下杀得路语茗找不到北,大获全胜。心情大好的路爸,云淡风轻:“修宁不错,你也挺好。你们能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