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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第1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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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担心,我都记着了。这玉是小哥儿自胎里带出来的。”那拉淑娴笑着向王夫人点了点头,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迎姐儿犯蠢的模样。

甭管怎么说,王夫人平安生产的确是个事实。当然,这所谓的平安还是要略打些折扣的,只因之后大夫被匆匆寻来,为王夫人诊脉后,断出其身子骨亏损过度,如不好生将养着,恐再难怀孕。

说真的,倘若王夫人今年才刚二十,这的确是一个噩耗。或者她没有儿子傍身,那也是一个噩耗。可搁在如今,她已经有两个嫡子了,这个消息真心没啥了不得的。况且,大夫也没把话说死,好生将养罢了,荣国府家大业大,王家更是财大气粗,只要王夫人不去作死,她想怎么养都没问题。

也因此,当这个消息传到荣庆堂时,所有的人都不当一回事儿。倒是在此之前,那拉淑娴一脸慈爱的告诉贾母,王夫人所生的哥儿自娘胎里带了玉,且那玉上还篆刻了足足二十四个字时,众人的面色格外的精彩纷呈。

都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贾母活了大半辈子了,也算是经历了不少事情的。她之前也曾从小丫鬟口中,或者说书娘子那儿听闻过生产时的奇异现象。

譬如说,一下子所有花苞都盛开了鲜花。

再譬如说,一树的梨花掉下来,转瞬就是一树的雪梨。

还有一种情况更悬乎,那就是原本的雷雨天,猛然间就放晴了,活脱脱就是天神下凡的征兆。

……

可自胎中带玉是个甚么情况?他们家的孩子太能耐,连奇观都不走寻常路了?

贾母明显有些缓不过来,懵了半响后,才勉强道:“那哥儿如今怎样了?奶娘可曾到了?他也算是早产了一个多月,可千万要精心养着。”

因着不知晓该对那块从胎里带出来的玉发表怎样的看法,贾母索性略过不提,只说起了不会出差错的话。可她这话落在贾政耳中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尤其是之前贾母又晕了一次,虽说晕的时间并不算久,目前看来也没啥后果,不过身为大孝子的贾政还是担忧不已。

“老太太,快别管那哥儿了,大夫说您一定要好生养着,绝对不能再动气了。要不您再回去躺会儿?”贾政忧心忡忡的提议道。

结果却被贾母断然拒绝:“就算王氏这人不怎么样,可她生的孩子都是极好的孩子。这样好了,鹦鹉快命人备软轿,我要去梨香院瞧瞧我的小孙子!”

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可同样没有浑身都是缺点的人。纵然贾母身上的缺点极多,可她对于孩子们却是极好的。儿女们自是不用说,哪怕她素日里再嫌弃贾赦,也从不曾动贾赦一根手指头,顶多就是痛骂罢了,可显然这对于贾赦来说是毫无用处的,假如贾赦是像珠哥儿那种敏感孩子,贾母也不会这般严苛的痛骂了。撇开贾赦这特大号的熊孩子不提,贾母对于其他的孩子都是付出了真心的。

尤其是孙辈的,尤其是二房的孙辈,尤其是二房孙辈中的男娃!

事实上,贾母从不否认自己偏心,她当然是极为偏心眼儿的人。在诸多儿女之中,她素来偏心自己亲生的嫡出子女,在嫡出子女中她更偏心身为次子的贾政,而在一溜儿的孙辈中,她之前最偏爱的是自己一手带大的珠哥儿,如今却是整颗心都飞向了刚出生的小孙儿身上。

贾政一眼就看出了贾母眼里的热切,当下拍板道:“既然如此,就让人将小哥儿抱来。记得支会奶娘一声,直接往荣庆堂来。至于旁的东西,若是已经备下的,就一并拿来,若并不曾备下也无妨,左右回头再命人准备就是。”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呆住了。

按说孙子给祖母带是很正常的事情,像贾赦就是自小就由祖母帮着照看,而珠哥儿也是同样的情况。可这里的打小,一般指的是满周岁,或者满两周岁乃至三周岁以后的事情了。像大房的迎姐儿,就是将将五岁的时候,才送到荣庆堂陪贾母解闷的。

然而,王夫人这个小哥儿,今个儿才刚出生。

“怎的了?老太太您不愿意照顾?也是,到底照顾小孩子太累人了,那还是让王氏照顾罢。”贾政真的只是就事论事,在他看来,只有贾母欢喜才叫真的欢喜,至于旁的却是完全不曾考虑到。

可贾政能如此,贾母却还是要说上几句的。

“老婆子我倒是极愿意带孙子,可小哥儿也太小了,将将才出生就挪过来,怕是不好罢?”

“为何不好?”贾政奇道,“是怕冻着孩子吗?那让丫鬟婆子小心点儿,多给准备褥子。或者干脆抬个软轿去?总归是有法子的。”

始终在一旁不曾言语的贾赦和那拉淑娴互相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目光。

那拉淑娴自是不用说了,同为女人,她当然明白王夫人是绝对不愿意将好不容易盼来的嫡子送给贾母养的,这跟迎姐儿还不同,毕竟迎姐儿挪到荣庆堂时,已经大了知事了,而小哥儿今个儿才刚出生。

而贾赦虽是男子,却也不至于完全不通人情世故。想也知晓,就算当祖母的有权利要求亲自抚养孙子,可也没有做的这般夸张的,最最起码也得让人把月子给做完罢?如今抱过来倒是容易,毕竟王夫人的确斗不过贾母和贾政联手,可之后呢?等洗三、满月的时候,宾客要看孩子,从荣庆堂里抱?脸面还要不要了?!

见贾母一副意动的模样,贾赦忙急急的开口阻止:“闹腾啥呢?就算真的要搬,倒是等满月酒以后呢!万一回头王家人来看孩子了,咱们府上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闻言,贾母面色一沉,却仍算是客气的道:“还是算了罢,到底咱们府上大不如前了,万一闹得王家人不高兴就划不来了。”

“老太太!”贾政完全不曾打招呼,一下子就跪倒在地,唬得贾赦连着后退了两步,拿眼狠狠的瞪他。可惜,这招对贾政一点儿用也没有,准确的说,是他压根就没看到贾赦在背后瞪他,因而只诚恳的道,“老太太这话折煞大哥和我了,我们没本事,这才让老太太您受了委屈。老太太您放心罢,既是欢喜只管拿过来养,若是哪天倦了乏了,唤人送回去便是了。”

贾赦气得直翻白眼,这到底是养孩子呢,还是养只小猫小狗儿呢?话说回来,就算真的是养只狗,也没有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道理罢?

毫不犹豫的,贾赦在心里给贾政盖了个狗腿子加花言巧语的戳。可谁让贾母就偏生吃这一套呢?

“政儿……我的政儿哟,为娘太感动了,你这孩子……”贾母哽咽着道,很快就再度上演了母子俩抱头痛哭的戏码,看得贾赦一个劲儿的拿手捂眼睛,又暗自腹诽着,王夫人要是知晓你俩拿她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儿子做戏,指不定能活活气死。

然而,王夫人终究没有被气死,她只是气得胸口一阵翻腾,之后猛地吐出了一口淤血来。再往后,她便一病不起,也不知究竟是真的病了还是单纯的只是心病。

不过,洗三还是照常进行,满月酒也不曾错过。虽说小哥儿是个早产儿,不过这孩子能吃能喝的,加上贾母养孩子确实挺有一套的,等办满月酒时,已经跟正常出生的孩子一般无二了。

也就在办满月酒的这一日,王家人知晓了荣国府干的混账事儿,还不等他们寻荣国府的麻烦,贾赦就已经颠颠儿的将内情告知了他的狐朋狗友王子胜,轻而易举的卖了他的蠢弟弟。

当然,准确的说这事儿得算在贾母和贾政俩人头上,少说也该一人担一半的责任。可贾赦到底是当人儿子的,就算说了事情经过,也并未对贾母的行为作出评论,只一个劲儿的将罪过往贾政身上推。那王子胜也不是个傻的,他很清楚就贾母这情况,甭管是年岁还是身上的诰命都注定了没法动她,因而就算要给妹子报仇,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寻贾政的麻烦。

这一寻麻烦,却还真就是寻出了麻烦事儿。

贾政厉声斥责王家教女无方,这才害得他被连累暂时罢官,都一个月了还不知晓具体情况,更不知晓未来的前途在何方。

王家自然不肯担这份责任,虽说王夫人收受贿赂联络官员为前太子请愿是事实,可这里头是有内情的,还是不能实说的内情。无奈之下,王家索性将王夫人接回了自家,说甚么都不愿给贾政低头。

在这样的情况下,林海等一些江南官员终于赶到了京城,并一入京就被限制了自由。这档口,长青帝也终于想起了被同一时间召回京城贾政。于是,还没跟王家吵出结果来,贾政就进去了。

消息传到荣国府,贾母再度哭晕在地,自然,有了丰富经验的诸人该做甚么就做甚么,一点儿也看不出慌乱来。倒是等贾母醒转过来后,一个劲儿的要求贾赦赶紧想法子捞人。当然,贾赦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半点儿都没搁在心上。

——想也知晓这档口肯定是先处理江南的事情,且还是按着品阶高低职位大小来处理的!

于是,等轮到贾政时,便已经是四月底了。

四月底,林海等人的处决也下来了,大部分的都降了职并调到其他贫瘠之处,极少数直接被罢官永不录取,林海倒是还好,他的学问极其出众,于是就被丢到了翰林院里。

这个结果已经很不错了,哪怕品阶降了一级,官职小了不止一筹,甚至连油水都没得捞了,可起码人是安然无恙的。在消息确定后,贾敏喜极而泣,却并不敢将喜悦在人前表露,只因她的二哥贾政至今仍音讯全无。好在没多久,林海就亲自上门将贾敏接了回去,当然不是回扬州,也不是回姑苏,而是接回了林家在京城里的宅子。

一个看起来有些寒碜的小宅院。

可那又如何?这要是贾敏还未出嫁,或者荣国府一切安康的话,那也许还有人会她出头。可她都嫁了那么多年了,再说如今这近况,谁还有闲心关心她住的好不好?荣国府甚至连个下人都没给她,只是帮着将她的行李归整好送上了马车后,就完全不加理会了。

即便如此,贾敏仍很庆幸,起码她的小家依然存在,这样便已经很值得她感恩了。至于往后的日子是富贵还是清贫,她真的毫不在意。有家人的地方才算是家,如今夫君安然无恙,他们小俩口久别重逢,婆母又被留在了扬州那头,还有啥好不满的?

贾敏欢欢喜喜的走了,贾母又哭了一场,也不知晓是为了哪个。倒是贾赦,在确定这些涉及的江南官员都有了结果后,这才总算着急了起来。

“廉王殿下,您倒是帮我想想辙儿呢,我那弟弟虽然人蠢了些,性子木讷了些,做事没头脑了些,可他人不坏啊!”再怎么蠢笨不堪,那也是他唯一的嫡亲弟弟,贾赦觉得甭管是出于兄弟情,还是身为家主的职责,他都有责任将贾政全须全尾的捞出来,因此他只马不停蹄的滚去了廉亲王府。

廉亲王一副懵逼的模样,隔了好半天,才不敢置信的道:“难道不是你告了你弟弟吗?不是你跟圣上说,你弟弟在任期间贪赃枉法、草菅人命?”

贾赦也跟着傻了:“我怎么会这样说!!我……”

“想起来了?”廉亲王露出了一副同情傻子的表情,“本王也是真的不知晓该同情你们兄弟俩哪个好,真的是个顶个的蠢。以往只听说过虎父无犬子,可这话显然不适合用在你们兄弟二人身上。”

这话一出,贾赦彻底沉默了,足足有一刻钟都没吭一声,甚至连动都没动弹一下。廉亲王等了又等,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方才那话太过了点儿,可又不知晓怎么解释,刚准备开口把话题岔开时,却见贾赦猛地一蹦三尺高。

“我要削官罢职!!”贾赦一脸的扭曲,又像是兴高采烈,又像是咬牙切齿,“这官当的有啥好?先前在翰林院那会儿,整日里都逼着我对着一屋子的孤本典籍。好不容易调到了御史台,不是看各处的密报,就是看告状的折子。圣上还总是盼着我上进,我一个一等将军上进个啥呢?!”

廉亲王认真的听完后,真诚的问道:“所以你打算作甚?”

“削官罢职呢!廉王殿下您放心,咱俩谁跟谁呢,往后要是您再要去讨债,我还跟着您。不过当官就算了,从端闰四十九年以后,我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索性借着这回的事情,我主动提出辞官!”贾赦说着说着,猛地一个转身撒腿就跑,转眼间就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隐隐的,廉亲王有一个不详的预感,总觉得下一个要疯的人就该是他那伟大的父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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