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看着地上被破坏的大提琴,她弯下身将琴捡了起来,上面已经被人用刀子给划了很多刀子,面目全非的,这是海涛攒了几年的钱买给她的,安宁的头发披在后面,现在已经很长了。
门口的风微微的吹了进来,吹起了她的长发,长发随风飘舞。
台子上的宁珈自信满满的在拉,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快乐,努力也将那种快乐传达出去。
琴弓停下,下面暴雨一般的掌声响起。
高子懿表现的一般,何昊阳有点不好,现在目前唯一夺得评委全部掌声的只有宁珈。
看得出来,所有的评委都很满意。
顾安宁上台的时候和宁珈擦身而过,宁珈依旧是那副样子,不过有些高傲,今天她有傲气的资本,所以她不隐藏。
安宁的肩和她的肩擦过,安宁的头发从她的肩上飞扬,顾安宁走到台子的中间,像评委和观众鞠躬,她看着下面有些紧张的海涛,看着爸爸,看着师哥,台子上面高子懿和何昊阳站在帷幕后面也在为她加油。
安宁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气。
在坐下身,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比赛现场竟然停电了。
有工作人员赶紧去检查,怎么可能坏了,之前一而再再而三的检查过。
突然停电让大家有些措手不及,上面的电风扇停止了转动,本来就很闷热的会场现在更热了,说是汗如雨下一点都不为过。
所有的评委有些不耐,因为比赛已经进行了好久,每个人都觉得累,脸上都写着疲惫,可是在聚光灯下,他们只能保持他们的职业操守,现在停电了,疲惫就马上全部出来了,大礼堂里的空气根本不流通,到处都是让人觉得窒息的热气,从头顶热到脚底。
安宁坐在大提琴前,手里拿着琴弓,看了下面一眼,然后闭上眼睛,慢慢将琴弓放了上去。
“二姐……”
是海涛的声音。
丑小鸭会变成白天鹅吗?
曾经的顾安宁只是一个茧,她被所谓命运的捉弄所捆住,所掩盖住,她没有漂亮的脸蛋,没有一张讨巧的嘴。
从她出生开始,她的人生就开始了这种以乌云遮住太阳的先兆,生下来被送到奶奶家,是用奶奶用那双布满了老茧的手抚摸着她的灵魂,告诉她,安宁很棒,安宁了不起,为她指引方向。
可是奶奶走了,带走了她所有的希望,带走了多有对她还来不及说出的爱,带走了不能看着孙女成才的遗憾,顾安宁哭过,为命运狠狠的哭过,哭的是那样的狼狈不堪。
无论她做什么,无论她做的有多么好,她依然不如依宁,依宁,依宁的名字就像是一个七彩蝴蝶,她随便只要动一动就会得到掌声,可是她没有,她永远是站在角落里的那个奢望爸爸妈妈会回过头看她一眼的丑小鸭。
闭上眼睛,想想奶奶,想想舅妈,想想海涛,想想师哥……
安宁的琴弓开始慢慢的动了起来,对于她而言不幸的同时又聚集了太多的幸福。
她,顾安宁也是幸福的,她有奶奶全心全意的爱,有弟弟转变的爱,有爸爸的缓和,有舅妈像是妈妈一样站在她的身边,甚至还有师哥一直在给她指引。
他们都在保护她,让她快乐,给她幸福。
奶奶坐在桌子边悄悄的吃着土豆,看着爱孙,她满是皱纹的脸上有着笑容,这些都不算是什么,因为她的甜是孙女所赋予的。
海涛对她说,二姐,海涛爱你,小的时候她的弟弟是那样的讨厌她,说小要饭的。
舅妈挺着肚子去学校为她开家长会。
师哥为了她被学校开除,这一切的一切……
安宁的声音像是从天空而降,安宁想象着自己站在奶奶家那片野草之中,风吹动了她的长发,她想谨以此曲献给最最敬爱的奶奶,是奶奶让她在绝望中得到了希望的力量,是奶奶用她无私的爱成就了一个不一样的顾安宁人生,顾安宁的人生会是美好的,即便有再多的阻碍,她也要一一踩在脚下。
安宁以前想,人死了会变成一颗流星,其实不然,只有一个人在最幸福的时候死去了她的灵魂才能变成一颗流星。
安宁深信,也许今夜的夜,她会看见奶奶灵魂所化作的流星。
她手下的琴弓开始强而有力的拉动,带着奶奶的灵魂和奶奶的寄托,带着所有关心她的人的祝福。
安宁有点疯狂了,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音乐能让她快乐起来,音乐可以让她和奶奶的灵魂在半空相遇。
她的唇角蓄着淡淡的笑容,她微笑着,脸上是一片宁静之色。
奶奶的离开……
妈妈的打骂,还有依宁责难……
她在风雨里挣扎,推着海涛前行……
有的一些阻难就是她人生路上的照明灯,不会为她带来伤害,反而会为她的前进照耀出每一份光。
高子懿张着嘴巴,一句话没有说,何昊阳脸上挂着笑从帷幕后退到了后台,当顾安宁收音的那一刻,所有的人都傻住了,会场的灯全部亮了起来,一瞬间千万的灯光聚焦到这个女孩儿的身上。
会场安静极了,一丝声音都没有。
王梓飞松了一口气,将背靠在椅背上。
顾海涛和顾爸爸有些傻,现在什么情况?
为什么一个鼓掌的也没有?
他们两个也不明白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顾海涛想着,别人不给他二姐鼓掌,他给。
海涛站起身,虽然有些费力可是他还是双脚着地,这次没有单脚站着,他将两个巴掌拍到一起,从心里为台子上面的人鼓掌,骄傲。
就是上面的那个人,给了他另外的一份母子情。
当所有人都不抱希望,甚至当他自己也放弃了自己的时候,只有她无私的伸出手,无论多难,无论多艰苦,忍受的他的责怪,坚持下去,多少次海涛看见安宁自己在房间里掉眼泪,可是他没有办法安慰,只能黯然的转开身体。
多少次他说了很多让她伤心的话,可是她只是对自己笑笑,然后将落寞留给她自己。
多少次她在狂风里来,烈阳下推着自己去看病去复建。
那是他的姐姐,是他的亲姐姐。
他叫顾海涛,上面的那个人叫顾安宁。
海涛想起自己小的时候,喊安宁叫小要饭花子,想起自己和顾依宁合力去捉弄安宁,让她在过生日的时候面对的只是一室的冷漠。
海涛使劲儿拍着巴掌,顾爸爸也跟着开始拍。
王梓飞的手指在扶手上面,点了两下,手指轻撩额际,淡淡的笑着。
顾安宁啊顾安宁,你似乎永远都会给人想不到的一幕。
这一刻的顾安宁,她化茧成蝶,谁说丑小鸭不能变成白天鹅?
下面的掌声如同响雷一般此起彼伏,宁珈站在台子的边上,看着上面的人,她的眼睛都是复杂至极的情绪。
所有的评委都起身为这个姑娘喝彩,安宁站起身谢幕,然后走向后台。
高子懿扑过去,抱着安宁,她甚至比自己这样优秀还要激动,直接飙泪,倒是何昊阳伸出手然后慢慢变成拳头打在顾安宁的肩上。
“才这么久没见,安宁你让我吃惊。”
变化大的吃惊,如果是不认识的人,谁也不会相信,这个姑娘曾经一站在台子上就会失常。
宁珈从外面走回来,坐下身的时候,双手将放在桌子上的所有化妆品都推到了地上。
屋子里安静极了,高子懿得意的看着宁珈,样子有点像孔雀,虽然不是她胜利了,不过比她自己胜利还要高兴。
何昊阳也是出了一口气,看着宁珈的脸上漂浮着一丝的同情。
其实何昊阳对于宁珈的所错所想有点理解,她是嫉妒安宁。
宁珈是最先看出安宁潜力的,所以她在肆意的破坏,让安宁不能成功,这样就不会有人关注到安宁的身上,可是却不想她却成为了安宁打破失常的力量。
如果没有她宁珈,今天的顾安宁也许还只是那个坐在人前就会失常的人。
何昊阳觉得有时候命运挺好笑的,你不希望的事情偏巧就是你亲手推动的。
顾安宁从高子懿的怀里退出来,走向宁珈。
高子懿赶紧拉住她的手,她要干嘛?
还敢去惹宁珈?
那个人就是一个疯子,竟然会弄断人家的琴弦,太可怕了。
安宁拍拍高子懿的手让她放心,然后继续走到宁珈的面前。
宁珈从身后的镜子里看着缓缓走过来的人,她的眼睛自信和得意已经不在,只剩下了嫉妒,快要逼疯了她的嫉妒。
她站起身,将手里的曲谱丢在顾安宁的脸上。
她算是什么东西?
她凭什么这样来对自己?
宁珈愤怒的对这顾安宁吼着:“你懂什么是大提琴吗?不懂什么叫音乐吗?我四岁就已经开始接触大提琴了,你算什么,你只是工人的孩子……”
啪!
顾安宁伸出手给了宁珈一记耳光。
宁珈的脸侧过去往后退了两步,因为来的太突然,她一点准备也没有,只有半面的脸看不出什么情绪。
她伸出手捂着自己的脸,顾安宁做了什么?
她打了自己?
高子懿有些担心,想要去拉安宁,可是何昊阳拉住高子懿的手,对她摇摇头。
这些都是安宁和宁珈之间的斗争。
顾安宁看着宁珈的脸,很是平静的说着。
“我打你是因为那把琴是我弟弟买给我的,你家里有钱,所以你可能不了解,我弟弟每个月就挣不到一百五的工资,这一把琴是他攒了好几年的积蓄,你可以瞧不起我,可是践踏我,但是你不能瞧不起那把琴,它比你圣洁。”
“我是工人的孩子,可是工人的孩子就不能学习音乐吗?”
宁珈咬着唇,没有说话。
她的眼泪不断的落下,失去这次机会,她就没有后路了,如果不能出国,父母为自己所做的那些都将成为浮云,她能为父母带去的只剩下耻辱了。
“你懂什么?我爸爸妈妈都是大提琴教授,可是我呢?却比不过一个工人家的孩子,顾安宁你赢了,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我现在不能出国了,以后也没有机会在碰大提琴了……”
对于这样的局面是宁珈没有想到过的,她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失败两个字。
宁珈坐回自己的位置,如果不能拉琴,她的双手要来干什么?
*
没有意外的,顾安宁是本次比赛的冠军,杀出来的黑马。
当宣布的那一刻,海涛觉得自己的心都不是自己的了,之前一直担心所以没有好好听,可是听见爸爸的话,海涛紧紧抓住王梓飞的手,他好像在说,大哥,你看我姐,我姐她得冠军了。
亚军是宁珈,一名之差,可是差别却是太大了。
这次比赛的冠军是要被送出国深造的,虽然顾安宁是黑马,但是这个约定依然有效。
“你说什么?”
这次比赛的主评委觉得自己的耳朵一定是出了毛病?
“我不想出国。”
安宁淡淡的说着,她不能走,因为对于这里的挂念有很多,至少现在不是走的时候。
上大学的时候迫切的想出国,想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海涛现在身体还没有好,加上她要为师哥负责后半生,所以她不能离开。
安宁想,她热爱她的家乡,她不想离开这里一步,她要在这里长长久久的守下去。
分配的时候她多少是带着情绪的,可是上面的领导却没有怪她,相反的她被分配的绝对是最好的,各种能给她的都给了她,这样的她怎么离开?
做人首先是不要忘义。
“我说的是出国学习,不是进修,不是出国旅游,而是送你过去……”
安宁点点头,想起某个人的话。
“老师送第二名出去吧,她比我更加的优秀。”
主评委觉得这件事很荒唐,让顾安宁先离开。
评委先是找到了顾安宁团里的总领导的电话,那头的领导也是不断的在犹豫,放走一个人才,对他们来说有很大的损失,可不放,又影响孩子的发展。
“这个顾安宁啊,真的不错,她要是出去外面学习个两三年会更加的优秀,她自己现在不愿意去,在国内会有什么好的发展?她这次得到了机会,下次是不是还会得到这样的机会呢?”
“他妈的,难道不去国外就不能发展了?”
顾安宁的直属领导,刘建军发怒了,对于他来说最为憎恨的就是这种崇洋媚外的。
“我们顾安宁同志不去,在这里一定能得到好的发展。”
愤怒的直接砸了电话,让在屋子的他的妻子吓了一跳。
刘鹏才从外面回来,一见父亲发火,愣了一下,然后问着他妈。
“怎么了?”
刘母劝着刘建军:“有话你就不能好好说?干什么要摔电话?它跟你有仇啊?”
刘建军是一个武夫,他参军的时候甚至一个大字都不认识,所以他的脾气有些爆,但是来的快,去的也快。
“他妈的,竟然敢说在国内就没有办法出头,老子就不信邪了……”
刘母皱眉,这人就不能文明一些?
真是的。